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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式各样的文学史

1999-07-28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关于由谢冕先生主编的“百年中国文学总系”这套大书(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),我已经在几个场合发表了读后感想。我觉得还可以从文学史的样式上再说几句。

文学应当是“各式各样”的,这种理想本是再普通不过,但在中国说出来或执行起来,还是有点难度。萧红是放达说此话的人。她三十年代说可以“有各式各样的作者,有各式各样的小说”的时候,针对的竟是她敬重的鲁迅,认为鲁迅建立的现代小说范式可以超越,而且鲁迅自己也不模仿自己,写的小说“有些就不是小说”(聂绀弩:《萧红选集·序》)。萧红如此说,一定是无形中面对着一种写统一型小说的环境和压力。套用过来谈文学史,这些年我们虽不断地呼唤各种“私家著作”和“非教科书著作”的出现,变化也不能说没有,就像北京的街头不是北京人在“炸”油饼了,是浙江人在“炸”了,是安徽人在“炸”了,但“炸”的仍是“油饼”,北京的早点并无根本改动,我们的文学史基本上还是“思潮+作家+作品”的老面孔。

这套“百年中国文学总系”十几本书的出现,是文学史旧写作模式的突破。

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“突出文学流派”、“消解大家”之类的变化了,而是文学史在写作格局、方式、思路的大胆探索,是理论形式的簇新变动。这套百年文学史的切入点,首先不是近、现、当代文学的分期,然后在分期下分布文学现象。它选择各个“文学史的年份”,把这个年份作为聚焦的焦点,把目光沉潜下去,扩散开去,加以新的审视、观照。本书基本的特点都来源于此。所以,新资料的挖掘并非这套文学史书籍的特长,虽然它也不乏新史料。这种新史料往往是旧眼光所不及的。它还可以运用旧材料而出新意,因一切都重新打量过了,一切都重新组织过了。它是“重写”。

最典型的两本,一是1942年《走向民间》(李书磊著),一是1948年《天地玄黄》(钱理群著)。都是在此体系下,最大限度地能发挥出这种文学史聚焦形式的特色的。其它各书对此体系的认同尽管不太平衡,大体也不差。这是:第一,可以建立全新的文学史叙述结构。1942年的中国文学在《走向民间》中是“两人两城”的结构;用陈独秀这个开辟“新文化”的人来叙述“五四”到四十年代,用郭沫若来叙述抗战时期国统区激进文学的亢奋,用延安和昆明来概括解放区马克思主义文化叙事系统的形成,以及西南联大作家群将世界现代主义文学和中国本土的结合。这样的一个文学史的结构,比以往国统区、解放区、沦陷区三分法的叙述更具历史的完整性,是显然的。第二,能具体地、多侧面地展现文学发生的真正过程。因为对一个年份文学的叙述,笔力更细致,视野更开阔,包括作家的生活状态、影响作品产生的个别政治事件、文化环境如出版读书市场的情势、城乡物质生活的条件等等,都可娓娓道来。这样的文学史就有了很浓的文化思想史的色彩。或许有人会不同意文学史的这种移动,但它确实是一种写法。同时恐怕只有这类写法才能“全方位”地表现文学,像《天地玄黄》,拿诗人冯至新年天明时对“生存者”的“挣扎与选择”的感受作为开头,书中不断插入从报纸公共新闻到个人隐秘日记摘录等社会学的材料,如果换了一种体式是无法想像的。第三,这里最跃动的,是文学的现代创造者们的心灵历史的体现。于是,我们在书中一眼看到的不是文学作品(至少这两书不是如此),而是文人的心态,时代的心态和文学的心态。陈独秀、郭沫若、穆旦、汪曾祺、萧军、朱自清、胡风、丁玲、赵树理等,各以自己的思想的、文化的风貌,展现在人们眼前。

我认为,这样的文学史不妨名之为“文化形态的文学史”。

这种文学史不能代替别的文学史,它不管包打天下。它有失重的地方,比如对作品文本的忽视。可能将来能有专门进行文本分析的文学史涌现,那又是“各式各样”中的一样,可叫作“阐释的文学史”。但“百年中国文学总系”的文学史范式及其操作方法,自有其独立的价值,是无可怀疑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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